乒乓球往事
赵建旭
东京奥运刚结束，全运会又接踵而至，可能是受到了这波运动热潮的影响，我们给大女儿报了一个乒乓球培训班。初衷其实很简单，一来让她锻炼一下身体，二来业余时间可以有一项亲子运动项目。虽然耳畔还回响着高中班主任的淳淳教诲：“出了校门要选择合适的方向，不要钻牛角尖，就像在中国搞体育就别选乒乓球，要不然冲出蔡家坡都很难。”但乒乓球在我心中的位置特殊。
在我上小学的时候，原子头小学仅有的几个体育设施：单杆、双杠、还有最抢手的乒乓球台（可能是因为结构比较像厨房的案板，本地人都叫乒乓球案）。
乒乓球台由一个用砖砌起来的底座托着粗砂石预制的台面组成。台面上有多条裂缝，裂缝最大处甚至能放进去一根手指（当年在乒乓球案补作业的时候，我验证过），裂缝周围还散落着一些大小坑洼，就像是刚下过雨的乡间小道，走路都得绕着走，更别说打乒乓球了。台面的四个角没有一个是完整的，课间追逐打闹的同学盘他，被罚写检讨书的同学盘他，我们补作业的时候也盘。当然，校长在台面晒玉米、麦子的时候肯定会盘，还有语文老师晾衣服、鞋子的间隙偶尔也会盘两把，最终硬是给台面四个角盘出了一层亮黑的包浆。
乒乓球台是直接放在土地上，经过了多年的雨水冲刷，地基不稳，那时我们小身板的坐在一边台面都能晃动整个球台。由于校园是土地面，球台两边被踩出了两个土坑，晴天的时候坑里面是厚厚的一层细黄土，一旦有人打球，坑里的黄土被踩的尘土飞扬，就像是一场武林高手间的对决。雨天的时候坑里蓄了雨水，土坑又变成了水坑，经常是天晴了，但坑里的积水还在，还是没办法打球。雨后的那几天，我们一下课就先跑去看看水坑里的水干了没，有一次一个同学为了打球，拿了教室的笤帚直接去扫水坑里的水，想让地干的快一下，结果地是扫干了，学校新发的笤帚却废了。泥水糊住了笤帚，再拌着泥土，最后形成了一串串的泥疙瘩，老师拿着笤帚，使劲揍了那个同学的屁股，那一串串的泥疙瘩随着老师一次次的挥杆，在空中飘舞，像极了秦始皇头上的冕旒，好不威风。
假期的时候在家没有乒乓球台，我们就用粉笔在房檐台、行堂地上用粉笔画个乒乓球台，蹲在地上打，有时直接跪在地上、趴着的时候也有。没有球拍就用木板自己削一个，从来不用胶皮，有的伙伴拿着买来的球拍也会故意把胶皮撕掉，干板是我们的最爱。不过使用干板拍打球比较容易将球打破，乒乓球没办法自己做，只能去商店买，对于那时的我们来说很是金贵，所以球破了一点就用透明胶带粘一下还能凑合用。有一次村里来了一个补塑料盆的手艺人，我跟着看了一下午，自认为对补塑料盆的工艺已有所掌握，无非就是用火把塑料盆裂纹的地方烤软，然后再挤压一下，等干了之后盆的裂纹就补好了。后来我们玩的一个乒乓球裂纹了，我就想实践一下新学到的技术，给大伙说这次不用透明胶带粘了，我有独家秘籍，能让球完好如初，大家都一脸期待的看着我，我拿出火柴胸有成竹的点了乒乓球，结果眼前一阵火光四射，我们还没有来的及反应，乒乓球就已经灰飞烟灭了。只记得后来球主哭着追了我两条街。
虽然在家可以在地上打乒乓球，但是我们心里还是时常挂念着校园里的乒乓球台。那时候学校不允许学生假期进校园，为此还专门安排了老师值班，谁要去被抓了，肯定是免不了一顿连环捶，老师锤完家长捶。无奈乒乓球台对我们的吸引力超越了我们对连环捶的恐惧，为此我们还制定了严密的“作战计划”：首先，家住学校旁边的同学在家门口佯装吃饭，一旦发现值班老师出了校门，就立马通知其他人；其次，各自收拾好装备在学校北围墙根集合，这里有进入学校的“秘密通道”。原子头小学的厕所在校园东北角，背靠村委会围墙，那时候都是旱厕，厕所背后都是粪坑，所以村委会围墙跟厕所之间夹着粪坑形成了一个瓮城结构，“瓮城”北边是掏粪通道，左边是厕所围墙，右边是村委会围墙，南边就是我们的目标——一堵宽1米的小墙，这是原子头小学最矮的围墙，也许当初盖学校的时候大家觉得这里有天然屏障，修这么个小墙就足够了；最后，我们像是一群英勇的小兵，排着队小心翼翼的通过粪坑边上一块砖宽的小路，从南边的小墙翻过，跳入校园。
当时没觉得有多么困难，现在回想起来却是心惊胆战，气味都是次要的，要是当时脚一滑，那可真是要天崩地裂了，我们这是冒着生命危险在打球啊！
进了校园我们也是分工明确，一个人先去前院把风，另外两个人去准备“球网”，剩下的人都已经围在乒乓球台周围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准备“大战三百回合”。上小学的时候我们基本没有见过真正的乒乓球网，都是摆一排砖头当作球网。乒乓球台就在厕所前面的院子，所以我们一般就近取材，从厕所围墙上拆下几块砖来，打完球之后再给补回去。不过时间一长砖块毕竟有所损耗，直到有一天校长情急去男生厕所方便，抬头一看竟然看到了墙外的女老师，我猜校长当时内心中肯定万马奔腾。
后来一段时间学校不让打乒乓球了，乒乓球台倒是没有闲着，晒玉米、晾麦子、有时候还会摆满一排排整齐的鞋子。
如今原子头小学已经不复存在了，乒乓球台估计也被哪个村民拉回家铺猪圈了，而台面上的那条裂缝却印在了我的记忆中，随着时间打磨，越来越深刻。
责任编辑 张永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