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男足又输球了。尽管输球对中国男足来讲不是新闻，但这次输的时间很不好，大年初一。不仅输，而且还是和以往一样输得很难看，1:3。在开场没多久就丢掉两分，在即将结束的加时赛中，总算有了一个压哨进球，挽回点面子。
网上对男足的揶揄之声不断，而且特别激烈。这主要是因为今年的春晚似乎不是很给力，于是很多人憋着用一场胜利来欢度春节。没想到，竟然输给了同样也过春节的越南，而且是在2022年世界杯亚洲区的晋级赛上。不仅彻底丧失了晋级的可能，还给越南人民送上了一场超级“春晚”。
对中国男足，早已有无数的文章讨论。现在看来，对中国男足来说，钱不一定有用，目前男足的薪酬水准不低了，已经吸引了多名归化球员入籍；领导的重视也不一定有用，人们都知道足球的位置有多重要；庞大的人口基数看来也作用不大，人们总是纳闷为什么这么多人就找不出十几个世界顶尖高手；好像市场化也没什么作用，中国足球的市场化不仅吸引了大笔的金钱，还几乎把几家房地产公司拖垮，但国足依然故我。那么到底什么管用？足球的振兴到底要靠什么？按照发改委2016年发布的《中国足球中长期发展规划》，要求2030年前跻身世界强队，现在看来这个目标比2016年时还远了。
很多人把中国足球之弱归于文化的因素，认为中国没有足球文化。其实这应该是一个误解。足球有点像火药，发明在中国，却光大在海外。国际上比较通行的说法是现代足球起源于英国，但那是主要是指足球规则。而据考证，足球最早起源于中国。我国古时候有一种活动叫蹴鞠，又名“蹴球”、“筑球”等，是指古人以脚蹴、蹋、踢皮球的活动。最早记录蹴鞠的文献典籍，出现在《战国策》中，它描述了2300多年前的春秋时期，齐国的都城临淄，就流行蹴鞠这一体育活动。按照中国男尊女卑的习俗，当时玩这种游戏的应该主要是男人，所以中国男人踢足球的历史算来有2000多年了。
1958年7月，国际足联前任主席阿维兰热正式确认足球起源于中国，2005年5月20日，在瑞士苏黎世举行的国际足联百年庆典闭幕式上，国际足联主席布拉特先生为足球起源地临淄颁发了“足球起源地证书”。这似乎是以权威组织颁发证书的形式，确认了这一历史史实。相信这不是在揶揄中国，而是一种对历史和文化的尊重。
而且，中国足球也曾经行过。1913年到1934年，中国男足在远东运动会上，也能多次拿到冠军。远东当时从经济上讲最强大的是日本。而今天的中国男足，就不说亚洲的日本和韩国了，我们还可以输给战火纷飞的国家如叙利亚和伊拉克，虽然在那里吃饭都成问题，遑论踢足球了，我们还是输了。我们也可以输给越南，虽然它几百年前还是中国的属国。显然，足球水平与是否为发源地，是否文明悠久没什么关系，甚至也与历史上是否强大没有什么关系。
一切还是要从足球的特点来思考。足球只是体育运动的一个项目而已，但是仔细想想，这个运动还是蛮有特点的。足球是奥运会比赛项目中参与对抗人数最多的一个项目。也许奥秘就在这种对抗的人数规模和规则上了。因为竞技体育项目多为个人对抗，而很多个人对抗的团体竞赛，其实也只是个人的叠加，例如田径、游泳和一些小球类如乒乓球、羽毛球等，这些项目的对抗基础主要还是个人的竞技水平。但是我们说的三大球不一样，是团体竞技，不过与排球和篮球相比，足球人数规模更大，且不是用人类最习惯用的器官，而是用脚，因此是一个对竞技能力和战略战术水平要求极高的对抗运动，也就是一个极致个人和极致团队的合二而一。
如果讲足球文化，核心是围绕着足球的这个特点去思考。即一个国家和一个民族是否能够提供极致个人和极致团队成长挥洒的环境。我们看那些足球水平比较高的国家和地区，通常都是历史上比较崇尚个体意识的，或者市场经济比较发达或者对体育市场开放比较充分的。对个体意识的重视，加上市场经济或开放的市场，对于个人的极致发展和团队的组合是更适合的土壤，更适合个人才华的养成和在这个基础上的团队磨合。国际上的很多大牌球星的成长经历都说明了这一点。
让个人极致发挥是基础。教练虽然也重要，但是个人的天赋和喜爱更加重要。而释放天赋和释放个人张扬的性格在足球这件事上可能同等重要。也许有人说竞技体育项目都是让个人极致发挥的，看起来不错，但是有差别。例如中国的国球乒乓球，个人极致发挥是可以在一个狭小的场地上默默地去练，与足球那种激情澎湃的发挥完全不同。只讲一个例子，最近几年据说足协要管一下运动员的纹身了，国家队不允许纹身出现，所以运动员要裹绑带上场。据说这是为了维护我们的传统价值观。然而，如果一个极富个人张扬的性格在纹身上被束缚，甚至都有可能在球技上被束缚。荷尔蒙可能无法区分这两种不同的要求，这个体会运动员应该最深刻。
理解可能是简单的，但是改变却是非常艰难的。中国人历来推崇的是“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读书是文，运动是武，读书是静，运动是动，读书是提升内心，运动是强壮身体。我们的传统文化是以静为主的，以内心为主的，即便是运动也要专注于人内心的道德良知的发掘，说到底也就是专注于人的道德修养。例如各种养生方法都是以静为主，讲究修心与运动的结合。而在西方人眼里，例如古希腊理想的人物不仅是善于思索的头脑或一个感觉敏锐的心灵，而是血统优良，发育健全，肢体匀称，身手矫捷，擅长各种运动的竞技家，突出地表现为一种浪漫的、自由的、不断征服的超越精神。所以，个性的张扬在东西方之间有很大的差别，这必然反映在人对运动的理解和深入的程度上。
这些意识对中国人的影响是潜在的，特别是从小受到的教育基本就是将运动划分在读书之外的。这使得中国人即使是运动也偏内敛，向西方人那样的张扬个性很难。像三大球，以及冰球、橄榄球这样的运动，中国男队的这些项目的水平都成绩不佳，这不是偶然的。如果同意这样的观点，我们就不能太多埋怨球场上的小伙子们，并不是他们的血性不够，毕竟竞技运动不是打仗，不是倒在球场上才是英雄。
教练的水平再高，也弥补不了这方面的缺陷。这大概也是各种优秀的大球教练到中国表现都不尽人意的原因吧。而教练的水平应该体现在让团队的极致成长上。这不仅包括每个人的技术和意识，也包括战略战术运用等等。这又是另一件很难的事，因为教练所要完成的与一般的企业团队合作是不一样的。教练与队伍的契合，有很多说不清楚的因素，绝不可能用所谓的民主程序去解决。这就对我们国家队的组成方式提出挑战。当然，不仅仅是中国的国家队，全世界的国家对在这方面都面临挑战。
应该说，我们可能并没有为个人的极致成长提供足够的土壤，从某种角度讲，有些主张可能还在一定程度上抑制个性张扬。按照传统的价值观，除了纹身之类的，一定还会碰到更多的类似冲突。因为我们的传统道德要求是很高的。而在培养和打造极致团队上，碰到的是流程上的固执。这种固执把程序放在第一位，把教练和队伍的契合放在第二位。因此，即便有钱，有领导重视，也很难追求到极致个人和极致团队的组合。这也许就是中国男足这么多年来屡战屡败的原因。
解决问题的关键还是要充分尊重运动规律。每一种运动的发展都有其客观规律，而足球这种个人极致张扬和团队极致合作的特性，也许需要一个开放的市场经济和开明的运营体制。也许有人会举中国女足的例子来反驳，因为中国女足的成绩还算不俗。我觉得这恰恰可以反证足球运动与市场经济的吻合度。因为从性别角度来分析，男性是一个与市场经济特性更加吻合的性别。可以看看我们中国的机构，凡是市场化程度低的机构，女性的比例都比较高。一个市场化程度本来就不够高的环境，再加上一些道德的束缚，足球想进入世界前列，那真的不可能。
所以，只能尊崇足球发展的客观规律，才能彻底破除输球的魔咒，走出困境。当然，如果不需要，也可以任其在现在的路上继续走。这种情况也不是没有可能。